車廂里保持著節(jié)奏均勻的“哐徹、哐徹”噪音,那是鐵軌連接處傳來的聲響,同時也造成了桌案上的抖動。小荷沏好了茶,將一塊絲帕墊在桌案上,然后將茶杯放在那里。橙紅色的茶水在杯中,左右蕩漾著。
朱高煦看著她細(xì)心的動作,便道:“你知道為何、朕給你取了這個名兒嗎?”
小荷水靈的眼睛看著他,搖了搖頭。
朱高煦便道:“以前有個宮女也叫小荷,沏茶的時候與你有點像。那時候朕才三十來歲,真是年輕啊……”
眼前的小荷驚訝道:“那不得好幾十年前的事了?!?
朱高煦點了點頭。
小荷道:“圣上,她是怎樣的人,很漂亮很漂亮嗎?”
朱高煦答不上來,連那個宮女模樣、在他腦海里也很模糊,不過他還記得她好像不太漂亮。一時間,他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還記得小荷,還是惦記自己年輕的歲月。
小荷又好奇地問道:“她后來怎么樣了?”
朱高煦道:“還能怎么樣?朕認(rèn)識她的時候到現(xiàn)在,已過去五六十年,老死在宮里了唄。”
小荷悻悻然“哦”了一聲。
就在這時,朱高煦忽然伸手按著胸口感覺一陣劇痛,連呼吸也困難起來。小荷大驚。
“別叫?!敝旄哽阋а赖?。
小荷張著嘴,不知所措地看著他。
朱高煦緩了一陣,用力地喘了口氣,有氣無力地說道:“朕這些毛病,太醫(yī)院也沒辦法,叫來車上的醫(yī)官沒用。到時候他們還得停車,不然誰負(fù)責(zé)?瞎耽誤工夫?!?
小荷道:“圣上好點了嗎?快喝點水。”
“好些了?!敝旄哽憔従彽?,“其實朕只有一個毛病,就是老了?!?
小荷又說了甚么,朱高煦沒聽清,他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歇著。過了一會兒他感覺有人往他身上蓋毯子。
最近特別嗜睡,他又睡了不知多久,然后才醒來。發(fā)現(xiàn)小荷依舊在旁邊守著。
“朕在夢里想起了很久以前北巡那次,也是走京師去北|京。那時候還叫北平?!敝旄哽愕馈?
小荷將一碗湯端過來,認(rèn)真地聽著。
朱高煦見狀道:“朕要不是皇帝,你這樣的姑娘,肯定不想聽朕啰嗦?!?
小荷道:“圣上的話都好有見識啊,還愿意與奴婢說話,奴婢很幸運呢?!?
朱高煦笑了笑,閉上了嘴。
他轉(zhuǎn)頭看著車窗玻璃外面,見太陽已經(jīng)西垂,便猶自想著以前的事。
那次北巡后,明軍與蒙古人打了一仗,順妃阿莎麗便是在那之后、來到了京師。她可能也沒想過,之后一輩子就再也沒有離開朱高煦。阿莎麗是色目人,給朱高煦生了個混血女兒,后來嫁給了韋達的兒子。
想到這些事,朱高煦的回憶漸漸清晰了。那時瓦剌人馬哈木、趁機攻擊韃靼人,不料反被阿岱汗與阿魯臺的軍隊打敗,馬哈木自己還被殺死了,可謂偷雞不成蝕把米。
馬哈木的兒子脫歡,繼承了瓦剌諸部首領(lǐng)的位置。脫歡擁立了一個傀儡大汗,與阿魯臺勢不兩立。脫歡終于在十多年后報了仇,在戰(zhàn)場殺死了阿魯臺與阿岱汗,并欲向遼東北部擴張,瓦剌人在草原上徹底失去了制衡。但那時明軍又進行了一番革新,比之前更強,重新把脫歡趕回了西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