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前這的場面，在夜色里顯得更加復雜。瞿能勒馬漸漸停了下來，他回顧四周，看得眼花繚亂。

他深吸了一口氣，冷冷地注視著戰(zhàn)場。時不時轟鳴的炮響、火銃如炸豆一樣的密集爆|響、箭矢的嗖嗖呼嘯，以及人們的充滿恐懼和憤怒的吶喊、慘叫、哭喊，在他的耳邊回蕩著。

不被表面的混亂所迷惑，一如不被俗世的浮華所改變，這是瞿能對自己的要求。

瞿能看了一眼前方的騎兵混戰(zhàn)，又回過頭，見跟著自己過來的一大群騎兵也漸漸勒馬聚集在身后。許多火把照耀著無數(shù)不同的面孔，還有近半的騎兵沒有舉火，他們拿著弓箭沒法打火把。

“傳令右翼騎兵，把頭盔上的孝布摘了！”瞿能道。

“得令！”

接著瞿能又道：“權(quán)勇隊第一沖左衡在前，右衡隨后。各部騎兵立刻出動，到敵軍前后大陣之間，然后掉頭攻官軍前軍后側(cè)！”

兩個親兵接過令旗，調(diào)轉(zhuǎn)馬頭向東奔去。

瞿能又交代了親兵一些語，叫他們再次去騎兵中傳話。

沒過一會兒，近處的馬蹄聲再度驟響了起來，數(shù)百騎率先出動，先向西奔騰出去。他們很快沖進了亂糟糟的騎兵混戰(zhàn)區(qū)域，但那股騎兵舉的一串火光沒有任何迂回，直接往西面進發(fā)。

數(shù)百騎一衡騎兵，陸續(xù)越過漢王軍右翼大陣，一隊隊向前沖去了……

官軍大陣上照樣是一片火海，大多數(shù)人都沒拿火把，但打著火把的軍士到處都是。前后兩軍大陣之間相距數(shù)十步，有很寬的間隙，不過中間空地在弓箭射程之內(nèi)。

漢王軍騎兵沖進中間的空地，竟然沒有被步弓攻擊。兩軍的衣甲差不多，晚上根本分辨不清，唯一能分辨的孝布、也被漢王軍騎兵從頭上摘了。

“你們是誰的騎兵？”月光中有人大喊了一聲。

但沒人回答。漢王軍權(quán)勇隊左沖奔跑進空地，率先迂回向官軍前軍后翼，“殺！殺……”吶喊聲隨之響起。

頃刻間，有序的火把開始移動變亂起來，大片的人群里嘈雜不已，喊叫聲、慘叫聲、馬蹄聲不絕于耳。

更多的騎兵過來了，騎兵聽到武將的下令，齊聲大喊：“咱們的漢王回來了！”

諸部一邊沖殺，一邊喊著各種話，“四川衛(wèi)所的弟兄，棄暗投明！”“漢王回來了！”“弟兄們向北走，都是自己人！”“太平場，兄弟重歸于好……”

官軍前軍側(cè)翼的后方一片混亂，無數(shù)人的喊叫聲在平坦的夜色里傳得很遠。

就在這時，官軍的東面、瞿能帶領(lǐng)漢王軍右翼主力，對北側(cè)大陣發(fā)動了猛烈的進攻。人數(shù)一多，進攻的陣隊很容易混亂，但官軍的大陣更亂。

瞬息之間，官軍側(cè)翼的人群大片崩潰。

幾乎所有人都沒能回過神來，潰散就開始向遠處延伸蔓延！

浩瀚的火海大陣，成千上萬的大方陣，無數(shù)的鐵甲戰(zhàn)兵，原本像是牢不可破的大軍。但是彈指之間，山崩海嘯的景況就發(fā)生了！混亂的火光，奔涌的人群，向四面擴散，沒有任何人能掌控他們、也沒有任何辦法能逆轉(zhuǎn)此時的形勢。

兵敗，簡直如山倒。

無數(shù)散亂的火把、隱隱約約的人群，真的像泛濫的洪水一樣在向北流淌。圓圓的月亮、在龍泉山脈黑影的上方；人們無法看清楚別的光景，但方向還是分得清楚的。

過了許久，官軍后軍的左翼數(shù)個大方陣舉著火，開始向前推進。官軍大將似乎想增援前軍左翼，以防止敗局向中軍擴散。但亂糟糟的人群實在太多了、夜里人們也看不清楚情況，饒是各方陣間有空隙，亂軍還是反噬進了后軍側(cè)翼！

崩潰的規(guī)模迅速升級，更大的混亂越來越嚴重。

超過十萬人規(guī)模的大陣，在夜幕中動蕩起來，場面十分浩大。仿佛所有人都在喊叫！朦朧的星空下，如同森林火|災(zāi)中萬物的慌亂，驚天動地。

而看不見頭的浩大漢王軍中，卻是另一番光景。

“漢王！漢王！”“漢王軍萬歲！萬歲……”東邊一片片漢王軍大陣中，激動的喊叫聲到處都是，此起彼伏的吶喊響徹于大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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